在網路和攝影技術還沒那麼普遍和發達的時代，有那麼一群人總是隱身在一處，為我們紀錄了時尚界的浮華與瘋狂，走紅於90年代的紐約傳奇攝影師Roxanne Lowit就是其中一員。
以時尚名人和後台攝影聞名的Roxanne Lowit，總是可以捕捉到這些名人最自然輕鬆的一面，而她因為獨樹一格的攝影風格，漸漸在時尚界中有了一定的地位。不過攝影師一職，原本並不在Roxanne Lowit的人生規劃當中，就讀美國知名時尚學府FIT的她，一直都很喜歡畫畫、做雕塑藝術，一開始她在學校學習服裝設計，但因為她總是沒辦法把衣服縫好，所以更換路線，改學織品設計：「因為這樣就完全可以用畫畫創作，對我來說非常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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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為了記錄其他服裝設計師如何使用她設計出來的布料，她開始拍照記錄，也因此漸漸喜歡上攝影，她尤其喜歡模特兒改頭換面的過程，但在當時那個攝影師普遍仍為男性的時代，前台不得其門而入的她，只好轉戰當時管理沒那麼嚴密的後台，也意外開啟了她的攝影生涯。
本次BeautiMode專訪了這位傳奇攝影師，利用問答的方式，邀請她和我們分享出自她手的經典照片背後的趣事。（以下問答，B代表BeautiMode、R代表Roxanne Lowit）
身為一個在父權世界生活的女人，必須機靈一點。
B：你的作品集去年11月才剛推出，是否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下聖羅蘭（Yves Saint Laurent））親吻帝國大廈模型經典照片背後的故事嗎？貝爾傑（Bergé）先生說妳是突然出現的，那時候發生什麼事了？妳是從哪邊找到這個建築模型的？妳是如何讓聖羅蘭先生願意拍攝這張照片的？拍攝之後，那個建築模型的下落是？
R：聖羅蘭先生那時候正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內的服飾典藏館參加回顧展，當時我是他的私人攝影師。我真的非常榮幸可以在他人生中最顛峰的時期和他一起工作。拍攝那張照片時，聖羅蘭先生的紐約之行已經結束，正準備返回巴黎，我就想在他離開紐約之前，替他的本次出行留念。
於是我就去書店，看到店裡有陳列帝國大廈的模型，我便跟店員說，我想借那個模型去給聖羅蘭當拍照道具，那個店員聽到之後，打開他的外套，對著我秀出衣服裡的標籤，並大聲唸出「Yves Saint Laurent」給我聽，所以最後我借到模型，然後帶著它，懷著既感激又匆忙的心情狂奔到機場找聖羅蘭，最後我沒有錯過他，還拍下了他親吻帝國大廈模型的經典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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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貝爾傑先生說：「Roxanne總是在現場，即使是她不被期望出現的時候。」請問妳是如何做到的？要如何才能總是在對的時間出現？ R：我知道我該在哪裡出現，然後我就會在那裏。身為一個在父權世界的女人，必須機靈一點。再來很重要的一點是我行事非常的低調，所以我可以出現在別人不希望我在場的地方。有一次我甚至是在謹慎小心的完成拍攝之後才被注意到。
B：當妳入行的時候，妳是那時唯一的一位後台攝影師，跟當時相比，現在的服裝秀後台總是擠滿了警衛、記者和攝影師。從入行到現在，妳覺得後台攝影有什麼樣的變化？ R：嗯，這個變化非常的劇烈，因為時尚變得越來越商業化，所以後台遠比以前戒備森嚴，公關、經理、工作人員……等等，他們總是試圖控管誰要在哪裡拍照或受訪。而社會大眾對於名人的崇拜也更勝於從前，每個人都擠破頭，爭相一瞥名模跟明星的風采。攝影師在此時都只能在他們之中穿梭，試圖拍下完美的瞬間。
B：讓妳最印象深刻的後台攝影經驗是？ R：我第一次去巴黎拍照的時候，就是到YSL的秀。不知道為什麼，服裝秀結束之後，我發現我跟聖羅蘭還有安迪沃荷這兩位我崇拜的男性，一起站在艾菲爾鐵塔的頂端，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回到織品設計領域，因為我發現了我的新專長，那感覺真的很棒！
B：妳印象中最不開心或最有趣的拍攝經驗是什麼？那時候發生什麼事？ R：我在Valentino的後台永遠都會有特權。我記得當時現場有絨繩將所有攝影師擋在繩子後方，但我例外，我可以在那裏隨意走動。
B：妳拍下精彩瞬間的秘訣是什麼？妳如何決定何時要按下快門？ R：這是一種本能，這不是教得來的事，要不你就是有那個天分，要嘛你就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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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妳如何讓妳的拍攝對象在鏡頭面前覺得自在？在拍攝之前妳會跟他們聊天嗎？若答案是肯定的話，那麼妳都跟他們聊什麼？ R：這要看情況，如果我在後台拍照的話，通常沒有很多時間聊天，我會跟模特兒打招呼，並且用親切的笑容看著她們。這些女孩們大多都認識我，還會過來給我擁抱。比較新的模特兒看到其他前輩這樣，她們也會立刻知道狀況。我從來都不會表現得太過侵略性，我總是安靜低調，而且友善。
B：卡爾拉格斐（Karl Lagerfeld）說：「當Roxanne在這裡，她不會被注意到；一旦她不在，大家又會有點想她。」妳認為自己擁有什麼特質，讓人們覺得跟妳相處很舒服自在？ R：我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也非常尊重別人。如果有人不想被拍，我就不會拍他。我很友善，所以大家會覺得跟我相處很輕鬆，而且大家喜歡他們在我照片裡的模樣。
B：時裝週的時候妳通常都怎麼打扮？為什麼？ R：全黑。我總是穿黑色。因為黑色可以從早穿到晚都沒有問題，黑色很時髦，也是很安全的選擇。我既不顯眼，但也不會完全融入現場。此外我很喜歡舒服跟方便，所以我穿褲子，口袋很多的外套，以便拿來放底片或相關所需。
B：越來越多攝影師在後台拍攝，妳是否覺得在後台的人變得比以前更為做作？ R：會啊，但不是只有後台，到處都是如此。
B：根據《W》雜誌報導，妳說妳成功的秘訣在於有耐心等待完美的瞬間，而且總是在對的時間跟對的場合。但如果今天攝影師只有20分鐘的拍照時間，就算他們有耐心，也可能等不到那個對的瞬間。當今的後台攝影師要如何讓自己的作品脫穎而出？妳是否認為現在在後台拍照比妳剛出道的時候還困難？ R：是，我覺得現在真的比較困難，因為戒備太森嚴了。如果我只有20分鐘拍照，我就會看現場有誰，或者有什麼有趣的事物，而不會跟其他100個攝影師做一樣的事。我會盡量讓自己待更久一點，不過我得說，我能延長時間是因為我的身分。對於新的攝影師，我會建議，對自己跟你所見的事物誠實，做你喜歡的事情，是讓自己脫穎而出的唯一方法。
B：妳藝術史和織品設計的背景是否影響了妳的攝影？ R：我藝術史的背景讓我知道如何透過鏡頭捕捉最完美的瞬間。我的織品知識基礎，則幫助我更能辨別哪件服裝是最特別的，並讓我更專注服裝的細節和結構。
B：當妳決定換跑道當一名攝影師時，妳是否有報名任何攝影課程或接受相關訓練？ R：沒有，我一直以來都靠本能拍照，我完全無師自通。
B：當妳拍攝後台的時候，偏好喜歡用什麼相機和鏡頭？ R：我一直都是愛用Canon的女人。剛入行時我用Canon A1，現在則是Canon 5D Mark 3。我喜歡變焦鏡頭，因為這會讓我的工作擁有很大的彈性，但我不愛大砲（望遠鏡頭），因為那太重了，我希望我可以在拍攝現場來去自如，在我的拍攝對象旁邊顯得不起眼，我喜歡跟拍攝對象互動，跟他們有所連結，大砲沒辦法讓我這樣做。
B：用數位相機之前，妳會用黑白相機也會帶彩色相機。妳如何決定哪時候要拍黑白，哪時候要拍彩色照片？ R：我以前都同時代黑白跟彩色相機，拍攝的時候，同一個主題我都會各拍一次黑白跟彩色。但也要看拍攝的主題是什麼才能決定。現在我只拍彩色照片，拍完再看要不要調成黑白的。
B：妳拍過無數名人的照片，現在跟以前拍名人有什麼不同嗎？ R：工作人員、公關…現在總是有人監控名人的行程跟他們的形象，80年代的時候名人比較自由，也比較開放。
B：妳認為現在還有所謂的超模嗎？為什麼？ R：嚴格來講沒有。我覺得吉賽兒邦臣（Giselle Bündchen）大概是最後一個真正的超模。不能否認現在真的有很多漂亮的模特兒，她們很專業、風格也很多元。不過超模最重要的還是個人特質，我個人偏好那些總是會為了拍照而停下腳步的人。
B：跟現在模特兒的撲克臉相比，以前模特兒的肢體語言比較具有戲劇張力，妳喜歡這種轉變嗎？為什麼？ R：不喜歡，我喜歡戲劇性。我喜歡更像演員的模特兒，他們扮演角色，讓你相信某些夢幻是真的存在的。他們展演生活、給你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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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妳曾經在接受《紐約雜誌》採訪時表示，現在時尚界已經很少有東西可以讓妳覺得興奮了。知名策展人Olivier Saillard的秀《Model Never Talk》是最近妳覺得在時尚界中比較有趣的想法嗎？妳是否還記得最近一次感覺興奮的服裝秀是哪一場嗎？如果有的話，是哪一場？為什麼？ R：《Model Never Talk》是很棒的服裝秀，但它不僅僅是服裝秀，它已經超越了單純的服裝秀，那是個表演，又因為這樣的呈現，讓它成為藝術。我喜歡有附加元素的服裝秀，尤其是有故事性、有戲劇張力、有想法的……Galliano、Jean Paul Gaultier、Betsey Johnson、Thierry Mugler等人的秀都是如此。不過最近Moncler在情人節的服裝秀非常令人感動：一對情侶從心型糖果盒出場，彼此擁抱，那傳達了很美好的訊息，跟所有典型的時尚都不一樣。
B：隨著數位科技的發展，今天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攝影師。妳認為這是否會影響人們對攝影的看法？為什麼？可以給想讓攝影技術提升至專業層級的人一些建議嗎？ R：對自己所做的事情要有熱情。永遠有人跟你有相同的能力，而且願意拿比你更少的回饋，所以誠實地面對你自己。
B：根據你的觀察，跟70年代、80年代相比，時尚產業最顯著的改變是什麼？妳喜歡這樣的轉變嗎？為什麼？ R：70年代、80年代的時候，人們會比較重視自己的想法，現在大家都跟隨潮流，現在的時尚是一門大生意。
B：成為攝影師之後，妳是否還會想念以前擔任織品設計師的日子？ R：完全不會。
B：妳同意時尚已死了嗎？ R：我同意。現在沒有人願意冒險了。整個產業缺乏原創、天才跟願意承擔風險的勇者。
B：妳下一本攝影集的主題是？ R：這要請大家拭目以待囉！
採訪：Ivana Yang 編譯：Mei Ch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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